“新”指的是新意新颖,用通俗的话讲,就是要“不一样”和谁“不一样”?当然是和其他写作者“不一样”——和古代作家“不一样”,和当世作家“不一样”,和外国作家“不一样”,甚至和自己最为偏爱和积极追随的前辈作家“不一样”。
杜甫若和李白一样,就没有了杜甫;柳宗元若和韩愈一样,也就没有了柳宗元;卡夫卡若和契诃夫一样,也就没有了卡夫卡——每个写作者,都是在反复地寻觅中,甚至在不断地试探和试错中,开垦出独属自己的独一无二的文学庄稼地。
唯有“不一样”,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,突显自己的坐标,也才能使自己的作品拥有创造的属性和传世的价值千人一面、万人一腔,无疑是散文,乃至文学之大忌文学是不能集约化生产的,不能像流水线上的产品那样模板化和标准化。
文学,永远只能是个体劳动在某种程度上,优质文学的源头是无所顾忌的异想天开,而非亦步亦趋的循规蹈矩“不一样”,用专业术语讲,就是散文的个性散文的个性,是作家创作个性的外化与彰显散文有无个性,是衡量一个作家是否成熟的重要标尺。
个性不是谁想拥有就能拥有的,貌似简单的字词排列,却能将作者的学养、认知、人格以及语言的磨砺之功,悉数予以容纳和显现不具备相当认知高度和“铁棒磨成针”一般扎实文学笔力的人,即使拥有个性之抱负,却未必具有呈现个性之能力。
个性,就是文章的特征,也就是这篇作品、这个作家,区别于其他作品、其他作家的相貌气质与血肉魂魄大众化的写作,尾随社会风向的写作,一哄而上的写作,人云我亦云的写作,媚俗媚世的写作,注定是平庸的散文之“新”,具体而言,主要体现于以下几个方面:一、精神理念之新——不符合文明价值的散文,哪怕写得再楚楚动人,最终都会被证明一文不值。
二、发现之新——别人发现不了的题材我能发现,别人忽略的细节我很在意,在平坦中发现巍峨,在平凡中发现不平凡三、写作角度之新——破除固有的模式化套路,在不可落笔处落笔,在意料之外处驰骋,在貌似家常的琐碎里寻求别样的意义,在平铺直叙中隐含惊涛骇浪。
四、语言之新——语言是新颖的,是鲜活的,是有生机的,是有意趣的,是有声有色的尤其是修辞,比如比喻和拟人等,更是超乎寻常而又合乎情理,令人初遇惊讶莫名,回味又妙不可言和拍案叫绝熟烂的词句,惯用的修辞,皆绕道而行,绝不鹦鹉学舌,既不邯郸学步地重复他人,也不暗度陈仓地重复自己。
中国是有深厚的散文传统的,以唐宋八大家为代表的散文作家,给中国逶迤的散文群山塑造出新的天际线阅读这些先贤的作品,今人仍然觉得不过时、不陈腐,原因则在于,也许他们文言文的书写方式,与今天的白话文写作已有很大的差异,但其精神骨血依旧饱满红润。
从他们文字的千年不朽里,我们又会得到什么样的启迪呢?我的看法是,文辞之新,永远仅为“新”的假象真正意义的“新”,是对家国的倾情关注,是对苍生命运的真诚同情,是对纷繁人性的准确把脉太阳每天都是新的,大地上的新鲜事从来都层出不穷,只要善于捕捉、勤于思考,就能书写出重峦叠嶂的新异篇章。
退一步讲,哪怕生活还是日日重复的老旧生活,但只要作者的目光足够犀利,视觉足够特别,就能呈现出“不一样”的思想内涵和艺术气象当然,追求散文之“新”,也不要陷入误区,把“新”理解成怪异,理解成故弄玄虚,似乎用一些生僻的词语,或者把语言进行一番颠三倒四地重新组装和搭配,就是所谓的“新”了。
真正的“新”,是自然而然的“新”,是素面朝天的“新”,是让人看不出“新”却又能强烈感觉到新鲜的“新”(安黎)